书法亦犹佛法始于戒律,精于定慧,妙于了悟

中国书法与佛教禅宗有着许多相似和相通之处,“书法亦犹佛法,始于戒律,精于定慧,证于心源,妙于了悟”(康有为语)。书法家在的临摹和创作的过程中,通过“一笔接一笔”的心手相合的书写,体证念念相续的思维实践,从而进入类似于参禅的精神状态,达到物我两忘、空明澄净的境界。如此状态下,书写者可以获得心旷神怡、心手双畅的殊妙感受,因此,每一次书法活动均可以看作是一场证悟智慧的身心禅修。这种“尚意”的书写过程,更加注重书写者心性的自然流露,表现出超逸洒脱的艺术境界,与禅宗“一切本自心源”的旨趣天然契合,使书法具有了“禪味”。而书家在书法的黑白世界中探索和经营的修证过程,就是颖悟艺术真谛、证悟世间殊胜智慧的特殊途径。笔者在论述文化禅修及禅意书法的基础上,进一步对书法中蕴涵的八种殊胜智慧进行了系统阐释。

“智慧无须书外寻,丹青翰墨见禅踪。神笔妙来观自在,般若原本大神通。”应五台山普寿寺“世界智慧日论坛”之邀,让我就书法艺术及禅修谈点自己的看法,我即兴而吟,并由此展开我对书法、禅修、智慧的一些理解和认识:

一、书法是一种文化禅修

“书法亦犹佛法,始于戒律,精于定慧,证于心源,妙于了悟”[康有为,《广艺舟双楫》,《书论汇要》,故宫出版社,二〇一四年,第八六六页](康有为语),由此可见,中国书法与佛教禅宗有着许多相似和相通之处。书法艺术“本于心源”,通过“笔墨磨人”的长期修炼,在墨与纸的黑白世界中的探索和经营,逐渐领悟艺术真谛,证悟世间智慧。书家在临摹和创作的过程中,执“书写”一念,通过“一笔接一笔”的书写,体证念念相续的思维实践,从而进入类似于参禅的精神状态,达到物我两忘、空明澄净的境界。通过这样的长期修炼,书写者可以获得心旷神怡,心手双畅的殊妙感受。因此,每一次书法活动均可以看作是一场证悟智慧的身心禅修。而这种文化禅修我认为应当包含戒守、入定、证慧三种层次:

一是要“戒守”。禅修的本意由戒而静,由静而守,是通过“静悟”而参证智慧的一种修炼行为。书圣王羲之讲:“夫欲书者,先乾研墨,凝神静思,予想字形大小、偃仰、平直、振动,令筋脉相连,意在笔先”[晋·王羲之《题卫夫人笔阵图后》,《书论汇要》,故宫出版社,二〇一四年,第二十一页],这里所强调的“凝神静思”,正是书家作书之前调练习意,戒除杂念,万神归一,进入“虚极静笃”的状态,由此产生的智慧、灵感和广阔的形象思维,绝不仅是字形大小、偃仰、平直、振动等等。对一个成熟的书家来说,往往能出现意想不到的“神来之笔”,所谓“奔雷坠石之奇,鸿飞兽骇之姿”皆出于“静虑”之后而产生的形象思维。

二是要“入定”。书法中的“入定”和禅宗的“入定”既相同又有区别。相同处在于,双方都是通过“守一之道”,将全部精力集中于某一特定事物、行为,或意念,从而由渐修至顿悟,生发出智慧的光芒;不同之处是,佛家的“入定”是为了排除妄念而入佛道;而书法家的“入定”,则是为了高度集中思想,凭借对现实世界、人情物理的形象思维,产生艺术创作的灵感和妙用,从而生发出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的智慧。欧阳询在索靖所书碑刻前看得入胜,揣摩用笔、气势,可谓到了“行走坐卧皆在入定”的地步。

三是要“证慧”。禅宗有一种异常殊胜的获得智慧的方式----“顿悟”,它既是禅门的思维方式也是修行方式。顿悟往往能够超越理性思维,直接进入事物本质,类似于现代理论说的灵感或直觉。而这种妙不可言的精神状态,与书法家的艺术体验往往相通,常常表现为:突如其来的亢奋、转瞬即逝的灵光。如张旭见公主与担夫争道而悟草法,怀素夜闻嘉陵江水声而草书益嘉,黄庭坚因见船夫荡桨划悟得笔法。这种对智慧的瞬间灵感式的参悟方式,其实是一种厚积薄发的应机显现,是在对客观事物的观察和对社会生活的体验基础上,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钻研写法,取得由量变到质变而引起的顿悟。那些浅尝辄止的人是体悟不到书法洞悟之妙境的,只有“穷微测奥,通乎神解”者才能通达。而只有经过经年累月的书法训练,才有可能产生类似禅宗的顿悟,使书法实践生发出“豁然开朗”的神秘体验。这种由“渐修”到“彻悟”的生命体验,如鱼游深潭冷暖自知,在一定程度上是无法用语言准确描摹的。这也正是中国书法最迷人的魅力所在,令古往今来的无数文人墨客为之折腰,为之痴迷,为之苦苦追寻。

二、“尚意书法”弥散出玄妙的禅意

“画禅似识西来意,书法如参空外音”。自李唐以降,佛学上的禅风大盛,当禅宗的审美观不断地被书法家带进书法艺术的领域时,中国书法自然而然地发生着演发:由“尚法”走向“尚意”。审美的重心由形质迈向神采,书法家通过书写来展示个人超逸洒脱的品性,从而契合了禅宗“一切自任本心”的旨趣。我们将这种具有禅意的书法旨趣称之为“禪味”。细细品咂,书法中的禪味至少应当包涵以下几方面的内涵:

一是天然率真。据传晚唐书家杨凝式将禅意带入书法,开启了尚意书法的先河。杨凝式一生以“佯狂”和“心疾”闻于世,时人称之为“杨疯子”,他与僧人交往甚密,随兴入寺,壁上而书。居洛阳十几年,两百多寺院均有其壁书。他的这种率性书写,看似无求有法,实则笔笔合意,是率真心灵的一种天然表露,是超逸人生的一种无羁展示[ 张云、秦和平,《佛教智慧与中国文化----金色的世界》,宗教文化出版社,二〇〇九年,第二九四页,]。杨凝式的这种率性书写正与禅宗教义天然契合,如其草书《神仙起居法》,全篇初看粗头烂服,若不经意,其实用笔时缓时疾,一气呵成,有如横风斜雨,纵逸天真。

二是超然忘机。《六祖坛经·定慧品》所讲“无念为宗,无相为体,无住为本”即是追求一种真实超然、不为外物所惑的“物我两忘”状态。这种生命状态体现在书法中,便是“忘情纵笔,逸兴狂放”,而狂僧怀素极具代表性。他在进入书写状态时,运笔“旋写旋归”,使文字刚刚形成,就已经被抛弃、被否定、被超越。文字只是他刹那间的一念一闪,前念后闪,即生即灭,于念而无念,笔才落已被推翻,已经过去,即写即无。最后在一张白纸上留下与心相合,与念相契的一条连绵墨线,完全是其血脉亢奋状态下的心绪轨迹。而这样的书法,正是怀素禅师的佛教意识与书法艺术的完美结合,产生出书法史上别具一格的神来之笔,妙品佳作。

三是自然简淡。简淡萧闲风格的代表书家首推八大山人和弘一法师。他们书法的风格颇为接近,结体上稚气拙朴,用笔圆转洁净、饱满而流畅,透出一种孤寂清冷、不食烟火和冷寂萧索的宗教气氛。他们的书法由精巧易为简练,由奇肆易为浑朴,以简代繁,损之又损,脱离了某家某派的皮相。细品其作品,线条单纯而不单调,笔简而意长,运笔易方为圆,充满了凝重、古朴的气息,正所谓“至味出于淡泊,纤浓寄于简古”。而这种删繁就简,简淡冲和的书法,初看上去貌似“儿童书体”,实际正是书家“复归平正”之后的萧散况味,已经达到非常高级的“禅意”境界。

四是悠然空灵。尚意书法注重悠悠然空灵意境的营造,空灵就意味着舍弃、放释外象而求心源,“大音希声、大象无形”似之,亦可以“囊括万殊,裁成一相”为之。《泰山石峪金刚经》便是这种空灵静穆的意境的代表作,其用笔圆润,结体扁平,虽为隶书,但比之其他汉碑隶书,则显出其雍容、空灵与静气。该作品造型平稳,字态疏朗,每个字都如同佛祖之安详打坐,安闲适度觉有情,疏朗空灵而无他。此外,明人王宠的书法深得恬淡趣味,疏雅涵蕴,不露锋芒,以拙取巧,自成新意。观其行草及小楷,疏朗萧闲,皆不与时人同。细品其气息,落拓不羁、遒劲萧疏,在沉静之中透出空灵意趣。

千百年来,禅意书法艺苑中名家辈出,他们的书法作品禪趣横生,纷呈异彩,在中国书坛人物史册中都具有极为显要的位置和篇章,影响颇大,源远流长。

三、书法蕴涵着深邃的智慧

书法家通过长期“文化禅修”式的探索实践,可以通达“由技证道”的高级生命体验,从而颖悟到书法“与道相合”的大智慧,这里简要谈谈书法蕴涵的八方面智慧:

“端正沉雄”--—书法中的庄严智慧

人者,天地之灵物,书者,灵性之表达。人之灵性源自天地之正气,天地正气乃是书法之本源。故书法气象虽有万千仪态,美的表现亦因时革新,然至美之源发于“端正”,至大气象存乎“雄浑”。王羲之曾言:“夫书字贵平正安稳”[王羲之《书论》选自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版 第二十八页]。柳公权又曾说:“心正则笔正”[朱长文《续书断》,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,二〇一二年,第二八六页]。因此,自古以来凡是庄严肃穆的场所,多以正书题写匾额,如朝堂之上有“正大光明”,佛殿之上有“法相庄严”,夫子庙内有“万世师表”,宗族祠堂有“德泽后世”,皆以书法来承传教化功德。凡此情境,所书字势端庄严正,用笔遒劲,气象雄浑,氛围庄严,凝重肃穆,令观览之人心生敬畏,如临圣训,如对至尊。由此可见,中华书法充满智慧,不仅能够以文传意,而且能够以书造境,庄严妙用,尽在其中。

“抱朴率真”--—书法中的自性智慧

书法是以汉字造型为基础的书写艺术,由于汉字本来就有大有小,有长有短,体态各异,天然不齐。在行草书的结体法便曲尽其态,有如佛家所谓“自性显现”,故令大者更大,小者更小,长者更长,短者更短,疏者更疏,密者更密,二者之间往往相差数倍。但是把他们安排在同一幅作品之中,却大者不觉其大,小者不觉其小,长短疏密,和谐匀称,天趣盎然。而这种奇妙的安排,正如在音乐艺术之中,把高低长短各种不同的音符协调地组合起来,才能谱成优美动听的乐章,这种多样统一的法则在书法的行草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,因此书法素有“无声之乐”的别称。这种行草书章法中的各尽其致,又如毛泽东词中所描绘的“鹰击长空、鱼翔浅底、万类霜天竞自由”,契合了造物主“顶层设计”理念----“物尽其性,道法自然”,其中蕴涵着妙不可言的智慧。

“修短随化”—书法中的变化智慧

在佛家而言“变化”是洞彻“无常”的大智慧,而在书家而言“变化”是彰显生命的动力源。王羲之说“若作一纸之书,须字字意别,勿使相同。”[ 王羲之,《书论》,选自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版,第二十八页]试观王体行书中,不但相同的字千姿百态,无一雷同,就是相同的部首、偏旁也绝不相类,正所谓“数画并施,其形各异;众点齐列,为体互乖”。有人说王羲之所书《兰亭序》中“之字最多无一同”,二十一个“之”字各尽姿态,极具变化,气象万千。试观此卷,其变化本领何止于此,其通篇所有笔画的起笔亦各不相同,处处有别。而这些似乎出自“本能”的自然书写,其本质是修短随其造化的智慧使然。览右军之尺牍,尽管同出一人,但《姨母帖》端严,《二谢帖》灵动,《丧乱帖》参差,《奉橘帖》闲适,所以变化气质,皆因时与势之相异,一时之笔墨生发一时之线质,又时之情绪营造又时之意境。由此可见右军书法,点画无常态,结体无常规,章法无常势,处处“无常”皆智慧,时时变化应机生。

“复归平正”--—书法中的次第智慧

孙过庭在《书谱》中讲道,“初学分布,但求平正。既知平正,务追险绝。既能险绝,复归平正。初谓未及,中则过之,后乃通会。通会之际,人书俱老”[ 孙过庭,《书谱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,二〇一〇年,第三十六页]。这里的“求平正----追险绝----复归平正”充满了哲学中“否定之否定”的智慧,也透露出了学书的基本规则。这种往复式螺旋上升的顺序,正如佛家修行的次第。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了自己参禅的三重境界,认为“参禅之初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禅有悟时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禅中彻悟,看山仍然山,看水仍然是水。”这一说法体现了认识的不断深化和智慧的显示次第。学习书法因有次第,便有由入门至成熟的先后顺序,正如佛家所强调的由戒而定,由定而慧,由慧而获得的自由的过程。实践证明,遵行这样的学书次第,书法境界便可与日俱进,而违反这种规律的学书行为,则为历代书家所诟病。正如苏轼所言“书法备于正书,溢而为行草,未能正书,而能行草,犹未尝庄语,而辄放言,无是道也”[ 苏轼《论书》,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,第三一四页]。蔡襄亦有类似的论述,他讲道“古之善书者必先楷法渐而至于行,草亦不离乎楷正”[ 蔡襄,《论书》,《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》上海书画出版社 二〇〇七年,第五十页]。正因此书家达到的“心手双畅”的自由挥洒,绝不是任笔成字,聚墨成体的无规则涂沫,而是先学“正书楷则”,而后获得规则之内的自由,这正是由次第而生发的智慧。

“得神遗形”—书法中的无相智慧

书法是汉字的造型艺术,但其至高境界却是“取神遗形”的尚意审美。这一点更象佛家所追求的“不着于相”“直指人心”。明人宋嗇在《書法綸貫》讲:“得神遗形者高,得形遗神者卑。形失易革,神失难知。”[明人宋嗇《書法綸貫》,《书论汇要》,故宫出版社,二〇一四年,第五九六页]这里的“得神遗形”正是中华哲学的精髓,用道学术语来讲,叫做“得鱼忘筌”。庄周《庄子·外物》载:“荃者所以在鱼,得鱼而忘荃;蹄者所以在兔,得兔而忘蹄。”[庄周《庄子·外物》,《庄子》,中华书局出版,二〇〇七年,第三十三页]表示求道要寻求最核心的真理,不要执着于外在的载体表象。南朝书家王僧虔在《笔意赞》中说:“书之妙道,神采为上,形质次之”,也表明“神采”高于“形质”的认识。形质是神采赖以存在的前提和基础,也就是说点画线条及其结构布局的形态和外观只是书法的表象,它的存在只是对“神”的承载和表达。因此说,“神采”与“形质”应当是内容和形式的关系。由是观之,抒写性灵,“得神遗相”才是历代书法家孜孜以求的最高境界。佛教教人不要执著于外物有形的“相”上面,同样地,学习古人的书法,也不要老是停留在具体的点画形态上,要懂得其妙处并以自己的性灵去会通它。

“计白当黑”—书法中的辩证智慧

清代邓石如在其书论中指出“常计白以当黑,奇趣乃出”[包世臣,《艺舟双楫》,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版 第六四一页]。真正懂得书法艺术的大家,在书法创作和书法欣赏时,既能注意黑的部分——字形笔画的密(实)处,也能注意到字画间及行间之白的疏(虚)处。黑处要精心结撰,而白处——字里行间的布置也须措置得宜,使疏密有致,两者相映生辉。掌握“计白当黑”的书法技巧,通篇的布局就会疏密虚实妥贴得当,起伏对比,矛盾和谐,从而获得良好的艺术情趣。“计白当墨”最早出自《老子》第二十八章,老子曰:“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”,这是老子在告诉我们认识事物的方法和基本原则。世间万物都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和彼此依存的道理,由此及彼,由表及里,相互依附而存在。在现实生活中,“白就是白”“黑就是黑”,这是普通人共同的认识,而在深层认识事物时,需要放下对“黑”与“白”的执着,进行换位或逆向思考。这样打破常规观念,从另一侧,甚至是对立面来探求认识事物的角度,从中会实现一次认识上的突破,发现一种全新的视角、形成全新的思路、观点或理念。通过这样的观察,既能看到“黑”的世界,又能看到“白”的世界,就能获得一种全面的认识,才不会一叶障目,执着于一已偏见,从而到达“真实世界”的彼岸。这就相当于佛家所言“放下我执”,看到真实,放下偏执,看到真相。因此书法中拥有了“计白当黑”智慧,通过在书法学习过程中长期的观察和训练,就能改变以偏盖全的妄念,树立起全面认识和宏观思维的正见,进而开启我们凡胎本具的“慧眼”。

俯仰揖让----书法中的关系智慧

王羲之在《兰亭序》中写道“夫人之相与,俯仰一世,或取诸怀抱,悟言一室之内,或因寄所托,放浪形骸之外”,这是他书写过程中的生发的思绪,更是他对人情世事的的洞察。俯仰度春秋,挥毫写世界,他把人生的兴怀感慨移诸腕下,运用到了他的书法世界之中,形成了“左右朝揖”“上下相让”的风格,产生了丰富的艺术效果。在其字内结构的“迎让”中,总能够将上下、左右或其他复合结构中的各部分相互谦让,相互避就,形成一个和谐的有机整体。如果各部分有大小之分,大的部分就让其占据大空间,腾出一定的位置让小单体插进来,形成上下穿插或左右回抱之势,似以老携幼,尊卑分明。如果单体部分大小相同,分量均等,就要互相收缩其相邻的部分,伸展其相背的部分,形成互相依偎、顾盼生姿之势,如朋友相处,并行不悖。如果是多重结构,在有限的空间中,各部分者相应地缩小,形成互相检束、患难与共之势,有如生死之交,同舟共济。结字智慧如此,章法亦同此理,后面书写的字,皆须照顾前行之势态,避而让之,空而补之,各尽势态,和谐相处。

“书为心画” ----书法中的心学智慧

西汉晚期的扬雄在《扬子法言》中写道:“书,心画也” 。至东汉晚期,赵壹在《非草书》中说:“凡人各殊气血,异筋骨。心有疏密,手有巧拙。书之好丑,在心与手。”[赵壹,《非草书》,选自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版,第二页]这表明,书法自汉代隶变以来,就已经能够表达人心的状态,反映内在的修养。傅山在《作字示儿孙》诗中指出“作字先做人,人奇字自古。纲常叛周孔,笔墨不可补。未习鲁公书,先观鲁公诂,平原气在中,毛颖足吞虏。”[卫俊秀著《傅山论书法》,山西人民出版社,一九八五年版,第十一页]表达了傅山对书法与人格关系的深髓见地。清代刘熙载在《艺概.书概》中写道: “书,如也,如其学,如其才,如其志,总之曰如其人而已。”[刘熙载,《艺概.书概》,选自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一九七九年版,第七一五页]此言极为中肯地道出了书法作品与书法家的内在关系。总而言之就是“书如其人”, 书法是一种寄托书家个性、志向、学问、才华的特殊载体。通俗讲,就是通过一个人的书法,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怎么样。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认为,趣味决定一个人的审美情调、审美理想、审美观念,它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品位高低的决定因素。因此,历代书家名有其体,皆发自心源,之所以这样书写,而不那样书写,都跟书家的修养和趣味取向具有极强的相关性。所以,学习、临摹、创作书法的过程,也是修心养性、磨练意志、提升自己修养的过程。

总之,书法并不是简单的笔墨技法,而是“与道相合”的高级艺术,蕴涵着深邃而殊妙的大智慧。而书法的深层次实践正是通达性灵的高级修炼,与佛教禅宗的修行方法非常相似。因此可以将书法作为一种特殊的“文化禅修”方式,通过“由技入道”的进阶,通达“天人合一”的妙境,探寻艺术真谛,证悟人生智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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