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海子的诗》：纪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

《海子的诗》

这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《海子的诗》，大概是一年多前从网上购得的。

纯洁的白中有均匀的竖纹，摩挲起来有微弱的触感。正中间便是海子遗存里最经典的样子，透明方框镜片下，清澈如水的目光。封面装帧简约中不乏深意，只是令我费解的是遗像右下角的位置，那仿佛无序缠绕着的蓝色线圈的图案。就像诗人的离开，留下的是未解之谜。

打开书页，微黄的书页，精美的版面，竟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既视感。至于内容，囫囵吞枣，印象是模糊的。还未深入其中，继而便束之高阁。

又一个春天到来了，3月26日，他再次复活。和他一起复活的还有他的诗歌。

如果时机合适，会在这一天纪念海子。关于他敏感孤独的性格，窘迫拮据的生活，破碎无望的爱情，惨烈决绝的离开。当然，还有令他在尘世获得慰藉的诗歌，那些真实热烈的文字。

纪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借助他的作品。这被遗忘已久的书本，被我从寂寞的书架上抽取下来。课堂上，用自己并不动听的声音，给学生分享了书中那些美妙的诗句。

或许是惭愧，或许是不安。接下来，我正式开启了读诗之旅。

这本书以时间为序，收集了诗人诗歌创作中，那些脍炙人口的抒情短诗，从处女作《亚洲铜》（1984）到绝笔诗《春天，十个海子》（1989）。

大地山川、云风雨雪、麦田青稞、村庄草原、青草野花、日月星辰，这些自然界中寻常至极的事物，在他的笔下闪着奇异的光芒，它们四季轮回，昼夜交替，它们有着人类的悲欢，它们是诗人在人间的化身。透过它们，便可以打开诗人广袤的精神世界。

亚洲铜，亚洲铜/爱怀疑和爱飞翔的鸟，淹没一切的是海水/你的主人却是青草，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/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《亚洲铜》

你在渔市上/寻找下弦月/我在月光下/经过小河流 《主人》

活在这珍贵的人间/太阳热烈/水波温柔 《活在珍贵的人间》

我一向言语滔滔/我爱着美丽的云 《九月的云》

雨是一生过错/雨是悲观离合 《我请求：雨》

当经幡吹响/你多像无人居住的村庄 《云朵》

草原上的羊群/在水泊上照亮了自己 《黄金草原》

麦地/神秘的质问者啊 《答复》

遥远的青稞地/除了青稞/一无所有 《远方》

有些诗歌，他毫无隐瞒地献给一些人。有亲人、陌生人或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熟人。梵高、卡夫卡、莫扎特、梭罗、托尔斯泰、叶塞宁、维特根斯坦、萨福、波特莱尔、荷尔德林和尼采。这些文艺史上的巨匠们，他们孤守着精神的领地，高举自由的火把，各自受难，各自生辉。他们是他惺惺相惜的知己。他与他们在诗歌中，进行着一场又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
其实，你的一只眼睛就可能照亮世界/但你还要使用第三只眼/阿尔的太阳 《阿尔的太阳——给我的瘦哥哥》

在冬天放火的囚徒/无疑非常需要温暖/这是亲如母亲的火光 《给卡夫卡——囚徒核桃的双脚》

梭罗这人有脑子/像鱼有水/鸟有翅/云彩有天空 《梭罗这人有脑子》

那个人躲在山谷里研究刑法/那个人打扰了语言本身/打扰了那个俘虏和园丁 《盲目——给维克根斯坦》

一只陶罐上/锲刻一尾鱼/我住在鱼头/你住在鱼尾 《尼采，你使我想起悲伤的热带》

其实，更多时候，那些直抒胸臆的句子，散落于诗行之间，像是一把短刀，锋利无比，刺痛心扉。又像是一缕清风，温柔轻盈，慰藉心灵。

你来人间一趟/你要看看太阳/和你的心上人/一起走在街上 《夏天的太阳》

活在这珍贵的人间/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/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《活在这珍贵的人间》

我的琴声呜咽/泪水全无/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《九月》

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《村庄》

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/和物质的短暂情人

我年华虚度/空有一身疲倦 《祖国（以梦为马）》

总是有寂寞的日子/总是有痛苦的日子/总是有孤独的日子/总是有幸福的日子/然后再度孤独 《太阳和野花》

姐姐，今夜我不关心人类/我只想你 《日记》

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/他说：在这一千年里我只热爱我自己 《西藏》

更远的地方 更加孤独/远方啊/除了遥远，一无所有 《远方》

你在遗言里说，你的死和任何人无关。就像我们试图凭借这些诗歌，探索你内心的隐秘，这也是徒劳的，也和你无关。与其说，我们是在读你，不如说是在读自己。

“春天，十个海子全部复活”。每年草木将荣的季节，许多人会自发地纪念你，致敬一个纯真的年代，纪念那些倏忽而过的青春。

海子其人